过年期间,人人都要“阖家欢度”。我前几天就看见美莎写了一篇(点这里)。
我以为自己已经过了要跟这事儿过不去的年纪。每逢佳节,我按时准点地去参与家族活动;我的家人们,大部分也是人精,结婚不结婚生娃不生娃的事儿,并没有人在我耳边念叨。今年过年,我的两个堂妹,也都纷纷带来了结交的男友。
爸爸的身体虽然还是不大灵光,肺部感染严重,总算也挨过了最难熬的日子,一听说他需要微型便携式的呼吸机背着走路用,我毫不犹豫地赶紧买了送去。他的弟弟,我的一位叔叔,还托人找了关系,辉瑞的药一有货,就通知了我,我也赶紧买了以备不时之需。
按理说,这年就应该欢欢喜喜地过了。
元宵节这天,全家人二十来号,到餐馆包房吃了午饭。下午逛街。散步路上,我妈提起要给爸爸买个电动轮椅,其余众人都说好,很巧,当时就在路上看到一位老阿姨坐着电动轮椅,似乎也是在散步。我们围过去问东问西,老阿姨兴致挺高,给我们介绍了电动轮椅的奥妙:前轮大后轮小的,过小坡能力强;但如果追求稳当,还是前轮小后轮大更适合。老阿姨自己是椎管狭窄,站起来太久就坚持不了;她的丈夫也坐电动轮椅,有空时他们还一起出来;老阿姨是从魔都退了休,来照顾自己妹妹一家,女儿并不在身边……
我边听边想,比较起来,我家全家人,哪怕是同龄的,身体都健健康康,能吃能喝能走能睡,年纪更大些的姑妈,还在帮女儿带小朋友。这是多么幸运呀。
等跟众人走散了,我妈拉着我悄悄说,你爸想跟这姑妈,说说这家族聚会费用的事,他想把钱拿出来。我丝毫不以为意,说:他爱怎么办,他自己去说呗。
这家族聚会的费用,是我的爷爷留下的,数目不大,估计是几万块。几年前办理爷爷的后事,大数目的钱,6个子女们是平分的。留下这几万块,主持家务的姑妈说,如果分了,咱们家也就散了,不如留着,作为聚会经费,每年我们大家族,还是要像爷爷在世时,照常聚会。众兄弟姐妹都说好。钱呢,一开始是在另一个姑妈手里,她不想管账,就交给主事的姑妈。
主事的姑妈,只管从这笔钱里开支聚会费用,平时不用,放在一旁,但没有记录细账。每次聚会,二十来号人的开支,每年三五次,我自己想一想,知道很烦很琐碎;何况主事姑妈也是七十好几的人,钱就这么多,只会越用越少。我个人觉得,这是一个很得体的提议,数年来运行也妥当的。怎么也料不到这里面竟然也能横生出是非来。
过年期间,我爸仍在输液,因为肺部感染挺重,医生是给他加了糖皮质激素类药物的。这药一下去,我爸总会异常兴奋。2020年我爸住院输液,出院就跟我大吵一架,翻出我5岁时他给我买了一双女款凉鞋而我坚决不肯穿的小事,作为他多么爱我且从不勉强人的证据。并痛陈历年来我有多么不孝,举出的证据是几年前他住院动手术,我特意为他租的医院对面的房子,楼层过高,夏天很热,空调不怎么制冷(其实是他们舍不得开),我竟然不肯让他到我家住(那是因为我家离医院远啊!)。
我整个人被震惊翻倒,当即比了中指,口吐芬芳。末了大哭一场,还打电话给主事的姑妈哭诉一番。
结果这一回,我爸的药物诱发狂躁+焦虑+疑心病,找到了主事姑妈身上。当天吃了晚饭,众人准备散伙,我爸开始发难,要主事姑妈把聚会费用的细账拿出来。主事姑妈做了解释,说了自己的确没有细账,但确实是单独开支的;其余兄弟姐妹,都不以为意,并没有哪家人差那几千块。期间,姑妈一个不慎,说了这样一句话:“这个钱留着,也是咱爸的期望,希望咱家人,到再下一代也一直友好相处,互相往来。”
这一个“再下一代”,令得我爸雷霆暴怒,翻出更多莫名其妙的小事,呱躁不休。我妈也大受影响,嚎啕大哭起来!
主事姑妈的女儿离异,有一子,她疼爱自己的独孙,也很正常。本家族,还有一个叔叔,现在有两个孙女。其余姑妈叔叔,都尚未有下一代。我实在觉得这句话没啥问题,就算有,也无非是无心。
我当时觉得,天啊,我爸爸疯了。主事姑妈跟他吵了几句,也是她经验老道,果断发现我爸精神有异,立刻住了口,小跑过来低声告诉我,“你别着急,我们不生气,不跟他计较,他现在疯的,不能搭理。你也别生气。”
我说,那我赶紧开车去把他拖走,你们马上把他搀着下来。
回家路上,我爸和我妈还在闹这个“再下一代”,认为姑妈蓄意戳自己的伤口。我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吐芬芳,嘴里还说着,“爸爸你赶紧回家好好休息,不要再计较这些小事,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……”
经此一役,我真的受够了。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爸心眼有多么小。很多他翻出来的小事,小到匪夷所思,没有人能记得住那种,他竟记了一辈子。也难怪他一辈子要郁郁不得志。
我弱弱滴说,你爸somehow让我想到囧之女神黛西的爸....
你别弱弱地说,那一代人共同点很多……
诶?我发现我昨天有回复过,但为什么没有显示出来?可能我自己出现了脑雾。我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是弱弱滴说,因为囧之女神她爸真的是...我觉得像她爸是一个很严厉的指控...只好弱弱滴说。
当然不至于到了那个程度,但我觉得就……算一个温和的类比。
我每次和娃发脾气都会想她长大了会如何控诉我,脆弱的人生了个敏感的孩子,每天都在互相察言观色,生活好难呀……